主办法官冉圣与书记员在案涉挡土墙倒塌处实地测量。
一堵墙,邻里“和睦”变“怒目”
老周与老韦毗邻而居,两家房屋前后间隔一条5米宽的旧村道。多年来,两家人关系和谐、相处融洽。
2021年6月,老韦计划翻修自家旧屋。为防止施工材料滚落砸到老周家房屋,老韦便在旧村道上修建了一堵高2米、长10米,与老周家二楼门窗齐高的挡土墙。动工时,施工队在旧村道与挡土墙的通道上堆放了不少建筑沙石,并在通道中进行施工作业。
老周认为,这面墙不仅影响自家通风采光,还有因承重不足随时倒塌的可能。相较于老周的担忧,老韦却认为修建挡土墙时已留足距离和空间。两家人多次沟通,一来二往,小摩擦不断升级,矛盾的“种子”由此埋下,并逐渐形成积怨。
2023年5月的一天,挡土墙经过连日的暴雨冲刷倒塌,老周家一楼被滚落的砖石砸中,导致房屋窗檐坍塌,铝合金门窗、防盗栏杆、防鼠网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形损坏。
事故发生后,乡镇人民调解委员会组织调解后得出结果:老韦在期限内将老周家屋面损坏部分恢复原状,并签订调解协议书。此后一段时间,老韦按协议约定,对损坏的房屋墙面和门窗进行修复。
原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,然而波澜再起。老周看到自家房屋窗檐被修复后与原样相差甚大,遂找老韦理论,结果不仅没商量好,双方还产生了口角,矛盾进一步升级。
老周觉得老韦出尔反尔,于是一纸诉状将他告到法院。
去现场,从“坐堂问案”到“跨前一步”
木格人民法庭受理案件后,庭长冉圣作为案件主办人,第一时间找到二人了解情况,尝试通过调解化解纠纷。由于老韦已离家外出务工,冉圣只能通过电话联系二人。但是,调解过程并没有预想的顺利。
“孰是孰非其实一目了然,只是让他修复,拖了这么久都没解决……”电话里,老周向冉圣说道。从老周的讲述中,冉圣感受到了他想修补自家屋面的急切。
了解老周的诉求后,冉圣又联系了老韦,想听一听他的想法。老韦在电话里愤愤不平,认为自己已经尽到补偿修复义务,但老周不顾往日交情一直找他麻烦,此举纯属讹诈。
第一次通话,双方都有心结和委屈,言语中充满失望,这失望无疑来源于此前负面情绪的累积。
单看这起相邻纠纷的诉状,内容不满两页纸,事由不足1000字,通过文字就能大概了解案情。但二人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?事发时的真实情形究竟是怎样的?二人的矛盾症结到底在哪儿?化解矛盾纠纷不能只是坐堂问案,法官只有向前一步,才能更加接近案件事实。
于是,带着疑惑,冉圣和书记员来到事发地。在现场,他们对案涉房屋受损部分、挡土墙修建情况进行逐一勘查,模拟事发情形,心中对当天发生的意外有了初步的画像。
村支书告诉冉圣,老韦的姐姐早年与老周的弟弟结了婚,老周与老韦不仅是邻居,更是亲戚。两人因为一堵挡土墙而闹僵,实在惋惜。
于是,冉圣再次电话联系二人。双方依旧是针尖对麦芒,各种陈年旧事都成为攻击对方的“话头”。提起老韦,老周愤怒不已,说要找鉴定机构进行专业鉴定,让老韦心服口服。面对老周的毫不退让,老韦表示,老周家中设计已是旧风格,现在要求他分毫不差地恢复原貌,分明是强人所难。
老韦的一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,房屋墙面和门窗被损坏是事实,难以举证确定损失大小是现状,假设请专业机构鉴定,耗时长也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难题。
就此,冉圣找到了双方矛盾的关键点:房屋损失费。
案情矛盾点清晰了,解决纠纷的思路便明确了。冉圣想解决纠纷,更想修复他们多年的邻里感情。
多番谈,“石墙内”走出“心墙外”
针对房屋损失费的问题,连续几天,冉圣思来想去、反复考量。他想,找到切实可行的赔偿标准是当务之急。
根据民法典有关规定,侵害他人财产的,财产损失按照损失发生时的市场价格或者其他合理方式计算。就本案而言,老周房屋损失费主要从屋面及门窗造价、施工材料和设备、人工成本几大方面进行核算。冉圣前后几次到建材市场、水泥厂、砖厂,以及请教当地建房经验丰富的人员了解行情,由此确定了农村房屋建设的市价标准。
得到确切的调查结果后,冉圣的信心更足了,立即组织双方再次进行调解。
这一次的电话调解还是遇到了难题。在老韦看来,老周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告了,是罔顾双方情谊,对此颇有意见,也对法院的调解产生了抵触心理。
如何能让两人打破这“不信任”的藩篱,减少他们在房屋损失费问题上的冲突?得让他们放下芥蒂好好对话。于是,冉圣做了充分的准备,决定重新给两人搭建一座新的“信任”桥梁。
针对双方分歧点较大的损失费问题,参照当前市价,冉圣把材料费、施工费、鉴定费等一一罗列出来,形成问题提纲;针对案情细节,他再次走访村干部和周边住户,进行详细核实取证;针对赔偿标准,他调整办案思路,根据双方分歧点,多方参考农村房屋基本修建标准,划出了一个合理的赔偿区间。
在与双方进行通话的过程中,冉圣在纸上将对错、责权分别写在各自名字下,带着他们一起复盘。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,事件的经过脉络更加清晰完整。抓住他俩“歇战”的间隙,冉圣赶忙“清扫战场”,站在法理的角度,引导他们一同参与梳理。
历经一年纠纷,两名老人已倍感疲惫,在多轮沟通并听取冉圣的建议后,都觉得与其各执一端、相持不下,不如各退一步,试试法院提出的解决方案。最终,双方达成调解协议:老韦赔偿8000元给老周,由老周自行找人修复其房屋损坏部分。此时,冉圣翻看手机,发现共有32通电话记录。
调解书出来的那一天,老周来到了法院。冉圣把调解书交到老周的手里,说:“这个你收好,问题解决了,希望以后你和老韦还能好好相处。”老周仔细地将文书叠好,装进贴身口袋,感激地说:“谢谢你!”
(广西法治日报)